留下痕跡

同學會。十年後的同學聚會，要與久久不見的同窗好友聚首，難免覺得興奮和緊張。

在準時出席，才發現興奮僅張的人不只自己而已，多數人都提早到。看著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孔，他表情柔和的笑了。

以前恰北北的風紀股長，何時變成人婦？溫柔地挺著肚子和老公一副恩愛模樣。

過往風流的運動好手，隨著過多日子的不動，出現令人吃驚的大肚喃。

還有頂上稀疏的藝文青年、嚷著青春小鳥已不在的班花，讓人陷入美好回憶和歡樂氣氛。

可，事實上，他今天參加這同學會僅僅想見一人而已。

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，他心裡開始懷疑對方是否會出席同學會？

想要看看的那個人，是他高中三年裡非常要好的摯友。

越是等待，心裡越是不安，越是想像他現在的模樣，也許，他跟這些過分變形的同學一樣，搞不好是禿肚肥腰、毛髮與頭皮日日大演分手場面的男人。

他搖搖頭，不管對方變得怎樣？他想見對方的渴望沒有絲毫減少。
頷首，他嘲笑自己竟還帶著純情少年的心情。

嘲諷的笑容被其他人看到，引起注意。看著他如同年少時的模樣，再加上他單身自在，大家一陣酸語，忌妒又羨慕說著，他都沒改變，真好！

正當一群人鬧著他，要求他掏出大鈔加菜、加酒，慰勞他們這些成為的父母又或者是一群失去身材、青春的辛苦同學時，突然，一個熟悉的聲音闖進他耳裡。

﹁佳堂！﹂

那帶點開心溫柔的語氣，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叫他名字時，獨有的熟悉感。

﹁佳堂，沒想到你這次有來。還好，我有來……雖然遲到了……﹂男人瞇起的雙眼，眼角流露出愉快。

心跳、緊張，有些發呆的嘴巴微張，李佳堂努力平復心情，停了幾秒鐘，看看和自己同樣沒有太多改變的好友，接著，漾開一抹笑顏像從前呼喚對方的名字──﹁緯峰。﹂

打發多餘的同學，兩個高中時期的好友，坐到一旁單獨聊天。

﹁真的……好久不見了。﹂陳緯峰淺淺的笑著，語氣多了一份疏離感。

也對，李佳堂心理清楚，畢竟有十年不見，疏離陌生再所難免。

﹁是啊，真的很久沒有見面。﹂李佳堂簡短的回答。

﹁十年過去，你是第一次參加同學會。我記得你之前都說很忙，沒辦法參加。﹂陳緯峰喝了幾口啤酒。

明知道陳緯峰話裡沒有特別的意思，不過，李佳堂卻總覺得他有責備的意思。﹁是啊。太久沒有見面，真的很想看看大家，所以就努力把工作結束的過來赴約。﹂

﹁是嗎？﹂陳緯峰隨口，並沒有要李佳堂真的回答。

﹁其實……這十年來，有件事情一直掛在我心上。今天見到你，我不吐不快。﹂陳緯峰說道。

聽到陳緯峰的話，李佳堂心跳得緊，儘管臉上佯裝著若無其事的平靜。

﹁什麼事？﹂李佳堂費力的克制，好讓聲音聽起來跟往常一樣。

﹁我想問你……為什麼十年來……你都不肯跟我聯絡？﹂陳緯峰語氣裡偶有的遲疑，不會阻塞想要得到答案的決心。

早知道他會問了。李佳堂即使明白，心頭仍七上八下。

該怎回答？扯謊話？還是說實話？看著陳緯峰，李佳堂知道等著答案的男人，非常緊張。但，李佳堂確定自己比他更慌……

陳緯峰繼續說道。﹁你是不是很討厭我？高中三年你是不是都勉為其難的再跟我當朋友？要不然十年來，我從來沒有辦法聯絡上你……你也從來不跟我聯絡。﹂

男人話語緩慢，卻異常激動。好朋友的失聯，顯然令他萬分在意。

李佳堂觀察著對方的舉止。他不停的喝酒，喝完一杯再倒一杯，似乎想要藉著酒精壯膽。

李佳堂沒有折磨別人的惡習。面對陳緯峰的質問，他卻是無法說話。不是故意不言語，而是不知道要從何說個明白？

見李佳堂不作聲，陳緯峰再繼續饒舌。

﹁我到底哪裡惹你不高興？你這樣避不見面，我心裡很苦……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呀……﹂

喜歡你……簡短幾個音，終於使李佳堂有了反應，他身體微微顫動。

李佳堂心中泛起一絲喜悅，這是多麼悅耳的音符啊！

如果這是真實的告白，那麼這世界的美好，都不足以用言語形容了。

偏偏，歡喜僅是驚鴻一瞥的掠過。李佳堂冷靜過後，剩下分析，分析著對方的喜歡是什麼樣的成分？

或者不要思考太多，單純地告訴對方自己的心情，可能有意想不到的結果。

說他是因為太喜歡他，所以躲著他。

說他因為想永遠跟他在一起，但怕他不接受，所以躲著他。

說他現在還喜歡他，希望能夠有個結果，無論好壞。

說出來……

﹁我……﹂李佳堂哽住，他需要再醞釀一點勇氣表白。

﹁算了！你別說。﹂

看著李佳堂為難的表情欲言又止，陳緯峰反而有種不好的預感，總覺得李佳堂一但開口，會破壞兩人的友誼，因此他阻攔李佳堂的後話。

陳緯峰沒有勇氣聽……他不想知道李佳堂其實不當他是朋友。

不管陳緯峰的意願，李佳堂內心確實想要一個了斷，他還是想要告訴對方，自己的心情……

﹁我是想告訴你……﹂

﹁對了，我已經結婚了。﹂

再次開口，話又給堵住，只是這次堵得李佳堂真啞口。

﹁結婚……？﹂李佳堂聲音抖著。﹁開玩笑吧？﹂

﹁是奉子成婚，因為老婆懷孕就在今年初趕著結婚。她也是剛生完小孩，正在坐月子，所以今天才沒帶她出席。﹂

陳緯峰緊張的握著拳頭。他察覺李佳堂似乎有點不悅。

結婚大事，最好的朋友沒有收到帖子，甚至連小孩都生了，才告訴對方這個消息，怪不得對方會有肝火。

﹁對不起……因為我一直聯絡不到你……﹂真的不能怪他……陳緯峰是真的聯絡不到人呀。

啊啊……他想起高中，畢業的那個時候，他滿心期待畢業典禮結束。

天真年少有著青春的傻勁和勇氣，他想要對喜歡的陳緯峰說明自己的愛意。

沒想到，陳緯峰搶先一步。告訴他，要在畢業典禮結束後，跟隔壁班的女同學告白……

然後，他知道，原來有些事情不用開口問，就能夠清楚答案。

心碎的答案，讓他躲著他，好久……好久……鼓足勇氣，想要再來一次，如今依舊是被搶先一步。

從前，他毫不留情殺死自己的初戀，所以，不能說。

現在，他毫不留情消滅自己的單戀，所以，不能說。

再怎麼喜歡，他永遠也不會變成我的……

不能說，因為說出來也毫無意義。

﹁你……不會生氣吧？﹂

陳緯峰的聲音像現實利刃，一揮刀就砍掉李佳堂妄想的腦袋，將他逼回，面對眼前擔心不已的男人。

該生氣嗎？怎麼可能會生氣……一切都結束了。

呼出一口氣，李佳堂露出微笑，拿出紙筆說：﹁我只生氣自己沒能讓你聯絡到。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和現在的住處，別再說聯絡不到我了。﹂

﹁你沒生氣真的是太好了。﹂拿了李佳堂的聯絡方式，陳緯峰放心的笑出來。

﹁還有，請我去你家作客吧！我想看看你的老婆和小孩。﹂

李佳堂帶著燦爛笑容說出這句話。


─END─

如果還能再繼續，我會給主角一個快樂的結局。